临河五原至包头

到临河即可以感到浓厚的“山西味”,机关里、商店里、客栈里,很少不是说山西腔调的,偶尔有人哼几句,也是“山西梆子”。一切一切,显示出山西同胞,经过数代的辛苦,在塞外开辟了这样的成绩。临河城垣系新筑,临河城中人家惟近东门处较稠密,余则大半为空地,商业繁盛之区在东关外,市场景象已充分带内地风光。

从临河起改乘大车赴五原。大车在不平的路上摇荡前进,铁皮车轮与坚硬的辙道互相撞碰,使人不久即为之昏迷。记者在西北最怕之三事:即为坐大车、睡热炕和盘腿。后二者已有避免之方法,而大车之苦恼,直到快要离开西北时,始得加以亲尝。

大道的西北方,狼山的形象渐渐接近我们的眼帘,大道所经,全为沃土。六十里至天台桥,有蒙古女子冒充汉人为妓女者。似乎经济恐慌已震裂了蒙古人常态的生活,而逼出相当的变态来。

此后常有残破的村落,为过去数年土匪摧残者,今已寂无人烟。北风时作,牧羊者尽衣皮裘,较之宁夏,暖冷相去甚大,三十日行一百一十里,宿吴家集。

吴家集离五原只七十里,我们仍然微明动身。这时各家的小学生也和我们一样清早的出来,走向他们的学校,短短的身体,小小的制服,三三五五的,牵着手,并着肩,活活泼泼的。通过这小小集镇的街市,不但这个市集因他们的早起而活跃,中国困苦艰难的前途,也因为他们这样生气蓬勃,而显得有无限的光明!

这以后的大路,因为水淹未退尽,绕行乱草地中,车身东倾西倒,人坐其上,苦痛如受重刑。四十里至满过苏,打尖。店主人看到我们宁夏带来的萝卜,深为惊讶,她惊讶宁夏天气之热,萝卜已经成长得如此其大了。

从石嘴山出发到现在,我们吃饭都没有筷子,只有临时用树枝折成的东西。满过苏的小店中,筷子又和我们再见,让人发生一种渐即于光明的快感。又三十里至五原城。

五原有新旧两城,一为县府所在,一为商业区域。冯玉祥先生在游俄回国重新整刷国民军之后,有名的“五原誓师”,就是在这里举行的。五原有路以通外蒙,当时苏联接济冯玉祥的械弹,就是从外蒙用汽车运到五原来的。这里不但与国民军有不可分的关系,与中国近三十年军事史上,也占非常重要的地位。

商人总喜欢标榜奇怪或距离遥远地方的物品,来刺激顾客们的好奇心,借此推销他的货物。五原城里有人立着“四川仁丹”的大牌,“四川”哪里出“仁丹”?恐怕全四川人没有一个会知道!

五原距包头四百里,这里每天有长途汽车来往,七八个小时可到,我们的旅行,从此方便得多了。只是这里的汽车有些特奇,根据“进步的赶走落后的”这个原则,日新月异的汽车,不断的添到都市来,过时的破旧汽车,自然被赶到内地小都市去,越是交通幼稚的地方,越是汽车老朽的地方,这是不足怪的。令人奇怪的是:轿式客车的票价,既然比货车收得高了百分之五十,而客车里面的前半段,即坐着不甚颠簸的几个坐位,却完全只堆货物,把客人一齐挤在末尾上,这不知哪里来的新章?包五公路大体尚好,有几段新修不平的地方,车尾颠起了来,把客人们的头一齐送到车顶上,接了一个切切实实的重吻!

车由五原东行数十里,道即随大青山南麓行,触目荒地,农牧前途皆尚待努力。二百里至公庙子,休息。因未带粮食,幸而买到白饭两碗,白盐作菜,白水为汤,饿后食之,亦觉可口。庙中驻有蒙古游击骑兵一小队,似为维持治安者。其中过半有鸦片嗜好,成吉思汗的子孙啊,那是万万不能再吸的啊!

大青山南部地方几已完全汉化,纯粹的蒙古风味已不多见,现在山北还是纯蒙古生活的地方,但是汉人在山北之开垦与建造房屋,已经不为蒙古人所许了。

将近包头,村落渐密,人口渐稠,乡村妇女喜着鲜红色衣裤,似为这塞外无极的旷野,铺点几朵红花,别饶风韵。

午后三时,一架有太阳徽号东来的军用飞机,和我们的汽车同时到达包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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