磴口和宁阿之争

二十六日东方仅有微白,我们已经登程了。顺着黄河边上走,所过尽是肥美的地方,地上也有阡陌痕迹,现在水利不修,社会不定,完全又成荒地了。十里左右,路旁有蒙古人羊圈,乃下马入其简单之蒙古包中饮茶。我看他们高高鼻子,略带灰色的眼睛,不和普通蒙古人一样,知道他们正是“回回蒙古”或“蒙古回回”这一种特别的民族。他们现在住蒙古包,说蒙古话,穿蒙古服装,也过蒙古游牧生活,政治上属于阿拉善旗管辖。但是他们不信喇嘛教,而信回教,从很远的地方请来回教教主为他们念经。据他们自己的说法,他们祖先是哈密人,迁移到这面来的。故大致为新疆东土耳其人(缠回)之一支。后来血统与生活为蒙古人所同化,而宗教则尚保存其旧日之传统,他们现有三百余家,散处在磴口西北一带。

河拐子之后,仅有一二十里之好路,其余完全为无边的黄色大沙窝。黄河主流现正向西冲刷,将河边仅有的泥沙地,完全冲去,河水已紧接沙窝。如不走沙窝,即必至无路可走。沙窝中走马,辛劳万状,直使人不忍久骑。

路旁随处有野鸡,“咯咯”之叫声,颇易动人情怀。在此沙窝草滩相间之道上,我们常常看到一种特殊的旅客,他们大半是运粮小贩,从绥远西部运贱价的粮食到宁夏转卖。他们总是结成二三十人的大帮,每个人有一头以上的毛驴,所以毛驴合起来也有三四十头。他们因经济的困难,不能住店,亦无力买草饲养他们的毛驴。因此他们总是随身带好自吃的干粮,走疲了,大家选个草场,放驴吃草,他们自己,就倒在草中睡将起来。睡醒了,吃吃干粮,赶起牲口又走。于是,走疲了睡,睡好了走,并无一定的站口,更无所谓昼夜。此种办法,既经济又卫生,更可以表示西北人艰苦卓绝的生存斗争能力!

中途有土屋两家,可以打尖。午后所过道路无沙窝,但是沙风又起,迎面扫来,一刻不休息的,把我们迎接到磴口。河拐子到磴口,据说是九十里,而实则有一百二十里而强。

磴口有蒙古衙门,同时又有县政府。为了磴口设县事情,阿拉善旗和宁夏发生了很大的纷争,现虽已暂告一段落,而阿拉善方面则尚未甚满意。然而,平心论之,磴口设县一事各有困难之苦衷,即各有其正当理由。宁夏之设县于磴口,固然难免无税收之目的。然而从国防交通之见地言之,临河与平罗二个县域,相间六七百里,其中无重要市镇,当然不便,故设县为事实所必需。然而自阿拉善蒙古人之立场观察,磴口乃在阿拉善所辖土地中,自不容外省在此设县。故双方不下,乃为势所必然。中央政府方面,曾特派大员从中调解,当时已得双方同意之妥协办法,其后阿旗认为最重要之一条,即:“磴口设治案,暂作悬案,呈报中央于相当时期撤出本旗境外。”等到行政院公布之解决磴口案办法中,将此条取消,使阿旗大感不满。记者以为在此各民族一般知识渐高之今日,我们应痛彻铲除过去传统的民族歧视思想,重新以民族平等的精神,切切实实扶助国内各民族之经济、政治、文化的向上,使各民族的力量实而坚强,大家彼此信赖,互相团结以捍卫我们大家的国家。始终歧视异民族的办法,缺乏大公无私之精神,决不能应付现代政治的潮流。

黄河到磴口,转向东北流。照目前河水冲刷的情形,巨流已直指磴口后方而来,冲成一大弯曲,如不修堤排水,恐磴口将成河中孤岛。

磴口不过二百家左右的商业地方,四乡全为蒙古人,市上汉回蒙杂处。县政府及各机关和驻军的费用,全由此市上居民担负。故责任太重,缴纳为难,故已有四五十家居民入了蒙古籍,不愿再任这些负担。

由磴口东北行,沙地渐少,黄河冲积平原上,丰腴可爱。平原之西北,仍为接连河拐子以来之大沙窝,蒙古人皆住蒙古包于大沙窝中。汉人则有租蒙古人地耕种或开旅店者,闻水大时,平原中易被水灾。

是日有蒙古兵送行,按站交班,如藏人之“乌拉”。他们的马生长在沙窝中,故走沙窝特别有办法,我们的征马简直对它们望尘莫及。

行九十里,住宿于“二十里柳子”。店有土屋两间,而客人有二三十人。炕上芨芨草编成的席子,厚约寸许,自然是臭虫繁殖的大本营,我们只好在帐幕中过夜,比较还清凉有味。此地附近,由三圣宫(详下)天主堂主持之开渠工作,正在动工,从堂中派出来的经理人员,其气焰之大,不似中国同胞能有之态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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